盛盈

写文即毕业

安全感缺失

20190228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没有安全感。心理类订阅号上老是有一些深入内心的探索,但是我自以为有的所有毛病几乎都可以归结为没有安全感,而没有安全感这件事又常常被归因为童年时候家庭的不幸。

但是我的家庭很幸福。

至少在我父母的主观意识上,他们是很宝贝我的。我爸妈偶尔会提到有一回他们得到了几颗鸽子蛋,因为想让我尝鲜,他们一颗都没舍得吃,全部都进了我的肚子,但我自己什么印象都没有,吃在嘴里是什么味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例子。最近跟我爸妈聊到过去的事情,所以我(自认为)很理解他们这种自己小时候没得吃,所以觉得在吃这件事上一点都不能亏待我的心情。

在客观上,我的家庭也能够被归入和谐的那一类。我爸妈基本没吵过架——在我面前——有过争执,但都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常常都没有雷声,几句之后两个人就都冷静了,或者都是我妈宠着我爸,不响,看他一个人作妖。我奶奶家的大家庭也很和气,外公家的大家庭也很和谐,总之在家庭关系这个方面,我真的找不出一点可供指摘的地方。

 

但是在我主观上,我常常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在我的白日意识中留下痕迹的所有梦境里,我几乎都在逃跑,有时有具体的追逐者,有时只是抽象的存在在周围的空间中向我逼近;我逃到一家地下室改造成的裁缝店里,发现这正是追逐者的一个落脚点,我正正地撞进了他们的地盘——这个梦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直到我有一天意识到它的熟悉感是来源于它的重复,我开始尝试记录我的梦境,然后发现了这个逃跑的主题。我到底想要逃离什么?我到底想要逃到什么地方去?而且我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另外还有一种真实的感受:我印象中存在的一个场景是,我午睡醒来发现妈妈去上班了,然后开始哭。我跟我妈聊到这个,她很惊讶:她只有在我读幼儿园之前才回家来睡午觉;我竟然记得这么早以前的事情。但我心里的这个场景是没有背景的,我只能感受到它,但我看不到它,就好像是我仍然闭着眼,然后一伸手,发现入睡前妈妈所在的地方被子都已经凉了。

如果让文化学者来解释这件事情,似乎不外乎是一种潜意识的对失去的无力感导致了我后来一直无法消除的安全感缺失。我没有办法让我妈妈为了陪我而不去上班。工作把人从家庭中抽出来,集中到另一个地方去。

 

我妈在我问她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时总是说到,我小时候是一个很省心的小孩。夜里不怎么哭,吃奶的时候不会伸牙,不怎么挑食,上学之后也不需要督促。似乎他们自己也觉得,没怎么管过,就已经过了那个需要管的年纪。所以她听别人讲起来家里的小孩多么难搞,总是觉得难以想象。

我跟老梁聊起这个,她说她也是。她爸的朋友与问他,你女儿这么好,你分享分享经验呗。她爸说,我都不管的。于是朋友们觉得你鸡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其实是他们也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不难搞的小孩。

可见人和人之间要达成沟通,要跨越的东西太多了。

 

所以说我的缺乏安全感似乎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源头。它总是断在家庭这一环上。所以我只能将其归因于强势的、无法挣脱的社会规则,让一个母亲必须要在孩子醒来之前从温暖的被窝里穿过寒风来到工作岗位上。我的人生的最开始就在我意识不到的地方留下了现代社会的烙印,也将会成为我一生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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